921大地震回憶錄(中)

白天如果叫補給之旅,那晚上就是排隊之旅。
要搭客運的地方叫朝馬,得先坐公車才能抵達。在大地震影響下,班次變少了,排隊隊伍已經彎了好幾圈。抱著再怎樣都要回家的決心,即使腳已經超痠,我還是擠上車並來到朝馬。

結果,朝馬是更多更多的人,光是要買票就排成長龍。

很好,為什麼今天不是走路就是在排隊?

沒有手機的我,只好跟旁邊排隊的學生(應該也是新生?)閒聊打發時間(發現自己裝熟技能增強了)。得知震央在北部、這次地震災害很嚴重、死傷人數還在統計中……聽到這裡,又不禁擔心起還沒聯絡到的家人。
不過有事情做時就會覺得時間過很快,終於輪到我買票了。

「我們現在沒有往北部的班次喔。」售票小姐冷冷的說著。

我不禁想起室友C的話,覺得排了這麼久還買不到票的自己是豬頭(2次方)。
後續才知道震央根本在中部,由此可見錯誤消息多麼可怕,可以讓班次通通取消然後搭不到車耶(重點錯)。
我該怎麼從臺中回新竹?再到火車站然後搭臺鐵嗎?萬一鐵路也沒有往北部的班次怎麼辦?

這時旁邊的同學問我:「我們也是想往北部走,要不要一起搭計程車回去?」

好像抓到一絲希望。

計程車司機開價兩千元,而且只送到交流道口下。共乘四位,對當時的我來說車費花五百實在很奢侈,而且我是最遠一站,其他人不是在豐原就是在苗栗下車,讓我心裡有點害怕(很怕遇到壞人被載到奇怪的地方去)。現在想起來,以當時的狀況來說,每個人五百元真是划算極了,反而司機先生在路燈停電情況下開車有點危險,兩千元其實沒賺多少。

大家彼此都不認識,但也沒人想講話。就在沉默的尷尬中,司機把乘客各自送至目的地,最後只剩我一個。

沿著高速公路看著周遭景象,大部分區域都漆黑一片,偶爾出現盞盞燈光。覺得好像回到高中時搭公車的情景:回家路上,我看著窗外,車上乘客來來往往,都是陌生人。

然後,只有我在那一站下車。

司機下了交流道後就把我放在加油站附近。設法找了公共電話,可是家裡電話依然沒接,手機也沒開。我想起了以前常做的夢。夢見自己處在陌生的環境,不管走路還是搭車,不管踏過草原還是繞過曲折小巷,拼命想要找到回家的路,而夢境通常在抵達家門口時結束。
如果現在也是作夢,那再撐著點吧。從這邊到家約一公里,於是我就這樣背著背包往家的方向邁進。

沿路還有燈光,也沒房屋倒塌,我放心了——雖說震央在北部,但至少這邊安好。看到便利商店點著蠟燭仍在營業中,進去想買個電池或蠟燭,不過都賣完了只好放棄。最後我終於來到家門口,身上沒有鑰匙只好按公寓電鈴。

就跟之前電話鈴聲一樣沒有任何回應。

這下我終於死心了,接受爸媽跟老弟都不在家的事實。但目前這裡看來很安全,應該會回來過夜吧。我坐在門口前的階梯上,心裡想著如果在這邊等一整晚,是不是可以等到家人回來?不對,要等整夜是沒啥問題,但我不能整夜都沒上洗手間!

靈機一動,想到有位鄰居在附近經營飯店(其實就規模來說算旅館),我身上也還有點錢,就先度過今晚再說。

我跟飯店老闆也就是鄰居大叔說明原委後,他很慷慨的給我雙人房,住宿費也只收一千。並且說我很幸運,現在還有電,待會就不知何時會斷電了。老闆兒子領我去房間時也說:「今天統計有四百多人死傷,兩千多人無家可歸,還不包括像妳這樣的。」我只能苦笑,像這種情況也算是另類的「無家可歸」吧。

我趁著有電有熱水時趕快洗個澡,然後連電視都不想開就直接趴在床上。
現在是晚上十點半,從大地震到現在還不到21個小時,卻好像過了數天。無法聯絡到家人的不確定感,讓我稍微體會到什麼叫做顛沛流離的感覺。

不一會兒,隨著窗外路人驚呼,光線也暗下來。是限電吧。

抵不過疲累,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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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蓮賦


喜歡紅茶拿鐵、色鉛筆以及紙本書。
雜食,常在ACG、繪圖、音樂、電影與閱讀之間流連。
認為創作是靈魂閃耀的結晶,並且是必備的精神糧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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